在美中对抗中,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发动的是一场经济攻势,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打的是一场冷战。
习近平正在以他筹划多年的大战略走进中美贸易谈判。据北京的政策顾问称,这一战略灵感来源于他对苏联在第一场冷战中失误的反思。顾问们表示,习近平深知美国在经济和军事上的持续优势,力求避免正面冲突,同时在一场旷日持久、全面竞争中稳住中国的阵地。
习近平的目标是实现毛泽东当年所说的“战略相持”——即形成一种长期均衡的态势,使美国的压力变得可控,并为中国争取追赶美国的时间。
克莱蒙特·麦肯纳学院教授、《中国领导力观察》季刊主编裴敏欣(Minxin Pei)说:“对中国来说,‘战略相持’是在可预见未来内最现实、最理想的结果。要达成这种相持,战略耐心、资源保存和战术灵活性缺一不可。”
某种程度上,北京正在奉行类似游击战的思路,这源于基辛格当年对不对称冲突的分析:“常规军队若不胜即败,而游击队只要不败就是胜。”
从苏联教训中总结的三大支柱
习近平从苏联解体中总结的经验教训有三大支柱。第一是经济。苏联当年把国力押宝在重工业、能源和军备上,而北京则试图“什么都能造”,通过全面提升自主能力来抵御美方的贸易和技术限制,同时继续利用全球市场对中国商品的需求。
第二是地缘政治。目标是避免苏联式的孤立局面。为此,北京致力于削弱美国盟友体系,同时推动所谓的“多边结盟”,让各国在多个大国之间左右逢源,而不轻易选边站队。
第三是军事建设。中国继续保持军费稳步增长,但避免与美国陷入高成本的军备竞赛。过去三年,中国官方国防预算年均增长约7.2%,虽然高于整体经济增速,但占GDP比例低于1.5%。
更关键的是,习近平战略的核心支柱是进一步加强党对社会方方面面的全面控制。
对苏联解体的执念
习近平屡屡把苏联解体当作中国必须汲取的惨痛教训。2013年1月,刚刚上任的习近平在一次党内高层闭门讲话中问道:“为什么苏联会解体?为什么苏共会垮台?”他的答案是:“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竞争异常激烈。” 翻译过来就是:党绝不能容忍任何对权威的挑战。
冷战式对抗的转折点
中共长期研究苏联经验。1953年,也就是习近平出生那年,毛泽东发起“全面学习苏联”的运动,习近平的父亲习仲勋也曾于1950年代末赴莫斯科考察工业和技术。这段历史对习近平青少年时期影响极深,他对苏联价值观、历史与文化有着根深蒂固的好感,党内人士称之为“俄罗斯情结”,哪怕两国交恶近30年也未动摇。
不过,到了2000年代末,苏联早已解体,习近平本人也意识到,仅凭“怀旧”并不足以支撑中国未来。担任中央党校校长期间,他常以苏联解体为反面教材,强调意识形态松懈和政治失控是最大教训。2012年上台后,习近平亲自下令拍摄关于苏联解体的纪录片,把戈尔巴乔夫塑造成出卖党的罪人。
不过,即便如此,当时北京对冷战的研究重点,仍是如何避免重蹈覆辙,习近平尚未将中国视为超级大国竞争者。
转折点出现在2018至2019年,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发动贸易战。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的口号让习近平认清,美方捍卫霸权的决心毫不动摇。屡被特朗普出其不意的施压战术逼得措手不及后,习近平高层开始重新评估冷战,焦点也转向:如何打一场冷战,并最终击败美国。
双循环和对美长期博弈
2020年,随着新冠疫情几乎切断中美关系,习近平正式亮出冷战战略的第一步——“双循环”,即内部自给自足,外部继续出口。这项模糊政策背后,是全方位为中国经济筑起防火墙,特别是防范美方施压。
当拜登政府延续特朗普对华强硬政策,习近平意识到这场长期对抗难以避免,也因此更加坚定要与美国打持久战。2022年初,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前夕,北京与莫斯科发表“无上限”友好声明,进一步靠拢。
不过,习近平小心避免重走苏联孤立化的老路。他深知即使要与美国脱钩,中国也必须与世界其他国家保持联系,特别是发展中国家,继续深度融入全球经济。
为回应外界对“一带一路”陷阱外交的指控,习近平对这项万亿美元基础设施计划进行调整,使贷款条款更可持续,降低负债国还款压力。
乔治城大学教授、奥巴马政府前国安官员米德罗斯(Evan Medeiros)表示:“中国的经济和外交政策,全部围绕与美国长期博弈在做布局。”
战略耐心与舆论渗透
据知情人士透露,习近平反复告诫党内:必须保持战略耐心,相信国际力量对比终将倾向中国。这种稳健姿态,刻意与习近平眼中“混乱动荡”的美国形成对比。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一会儿极限施压、一会儿寻求和解,节奏混乱,正给北京创造有利局面,悄悄设定未来竞争规则。
例如,特朗普政府削弱美国海外援助体系,给了中国趁机扩展影响力的空间。而当美方大幅削减中国留学生签证、裁减美国之音等项目时,北京则高调邀请美国社媒网红访华,推销“中国好酷”的软实力。
2024年4月,美国网红IShowSpeed(社交媒体粉丝超1.2亿)访华十天,大赞高铁、满街电动车等画面刷屏,堪称一场北京对外舆论战的胜利。
结局未定
除了贸易谈判,北京还想恢复美方不屑的所谓“对话机制”,实质是拖延和试探对方底线。克莱蒙特·麦肯纳学院裴敏欣说:“他们就是打算硬耗,慢慢耗下去。”
不过,这场对抗结局远未确定。习近平力推的大国竞争战略,正加剧中国经济困局。党控体制压制民营经济活力,“什么都要自产”的政策导致通缩螺旋愈演愈烈。
但在习近平眼中,这些都只是实现长远目标的代价。他要的是拖垮美国、实现中国科技主导权,并在全球博弈中占据更大话语权。
1970年代曾任基辛格首席经济顾问的罗伯特·霍马茨(Robert Hormats)说:“习近平的终极目标,就是取得技术领先,并在这场长期竞争中,掌握更大影响力。”(点击这里看原文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