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何有孩子沉迷于 TikTok 或 Instagram 的父母，对“它正在毁掉他们的大脑”这一担心都不陌生。像我这个年纪的人，当年每到暑假午后窝在家里看《吉利根的岛》《布雷迪家庭》《欢乐合唱团》等老剧重播时，也常常听我父亲这么念叨——那可是重播的黄金时代。

但过去的夸张说法，如今成了科学结论，而且结果令人震惊。全民对智能手机的沉迷，正在积极地摧毁我们的脑力——尤其是 Z 世代——而且速度之快足以让所有人心惊。

《金融时报》近日刊登了一篇对美国人格变化的沉重分析，数据来自“了解美国研究”（Understanding America Study），结果让人不寒而栗。

不到十年时间，与责任感、执行力、自我控制力密切相关的“尽责性”在年轻人中急剧崩塌。16 至 39 岁人群中，这不是逐步下滑，而是从中上水准直坠到第 30 百分位的低位。与此同时，不沉迷于智能手机的年长群体几乎没有变化。

文中一张图表最近在网络上疯传：

《金 融时报》在总结时委婉地写道：

尽管要全面解释这些变化还需要深入调查，而且背后因素很多，但智能手机和流媒体服务似乎是最可能的元凶。无处不在、极度吸引人的数字媒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分心，也让人们比以往更容易“不做计划”或“放鸽子”。线上世界的高度便利，使现实生活中的承诺显得麻烦又费力。而线上时间的激增，以及面对面交流的减少，助长了诸如“消失不见”（ghosting）等行为。

文章的其他图表还显示，问题不仅在于注意力缺陷：对数字世界的投入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超过现实世界；信任感和外向性也在急剧下降。如果你需要证据，只要去任何一个公共公园看看——大多数人都在盯着手机。

我要告诉你，这不仅仅是“令人担心”，而是“关乎文明存亡”。

我们正经历一场比印刷术更大的革命——这不是夸张。15 世纪古腾堡印刷机问世时，通过知识的规模化传播重塑了世界，那场变革花了几个世纪才渗透到人类社会的每个角落。智能手机做了类似的事——但它的速度是光速，而且方向相反。

不到 15 年，我们就把数十亿人的大脑拴在一个“永远在线、无限刺激”的元世界——它融合了庞大的数字生态、告诉你主流观点的 AI 推送，以及通过放大最吵闹、最自我宣传的少数人来扭曲现实的社交平台。这不是安静思考的工具，而是一台握在你手里的行为老虎机。

代价就是注意力——不是那种“偶尔走神”，而是尽责性所需的深度、持续的专注。延迟满足、克制冲动、坚持到底的能力，正被对新鲜感、认同感和刺激感的上瘾所取代。我们越沉溺，就越难自拔——而年轻人那条急速下坠的红线，正显示着这种路的尽头在哪里。

这种转变的速度足以令人恐惧。印刷术改变了识字率、宗教与政治，但它花了几个世纪，让制度与文化有时间适应。而智能手机只用了十几年，就重塑了认知、社会规范和心理健康——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适应过程。我们没有一个世纪去建防护栏，只收到了一个推送通知。未来的历史学家可能会把这段时期视为人类自我“僵尸化”的时代——当然，前提是到时候的历史学家自己没沉迷在手机里。

为时已晚了吗？也许吧。瓶中精灵早已跑出来，还自己开了个 TikTok 频道，外加注意力缺陷症。

监管？别指望。硅谷的利润模式深深依赖于“用户参与度”指标——而这种参与度的定义，就是让你一直分心、焦虑，并反复回头。

任何声称有速效药的人都是在卖“蛇油”。应用计时器、灰度屏、“数字排毒”——这些只是子弹伤口上的创可贴。更深层的现实是，作为通向数字元宇宙的入口，智能手机已经重塑了一整代人的思维、情感和与世界的关系。这没有“撤销”按钮。

但可以从一个地方开始：认清现实。

我们必须承认，我们已经打造了一个以人类注意力为最珍贵原料的“注意力经济”，而我们正像烧廉价燃料一样透支它。不承认这一点，就不可能减缓下滑，更别提扭转趋势。

未来，我们回望 2010 年代，可能会像今天看工业革命初期：技术飞跃带来繁荣，但也带来了污染、剥削，以及旧生活方式的崩塌。不同的是，这次的污染是在我们的大脑里。而就像环保运动帮助清洁了河流湖海，我怀疑我们很快也需要为“集体脑腐”开出类似的处方。

也许这种处方已经存在？让我去 TikTok 或 ChatGPT 上查查它怎么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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